2008年10月2日 星期四

異度空間裡的視界意外-談陳俊佑〈鏡頭內的小人〉

楊浤淵/撰

前言
  關於〈鏡頭內的小人〉作品,一開始需要知曉個人的定義與了解:(一)《故事之後》聯展的展出概念,是首先需要大致了解的。策展人提出透過藝術表現尋求新敘事內容的概念,是每位參展藝術家關切重點,目的在重新在地關懷人們所處的生活與空間;(二)是藝術家以抽象類近於人的小人偶進入作品,或許可以將其稱為「人形偶」;(三)再來要切入作品,直接地感知並定義的就是此作無法排除於展示空間之外獨立討論,這是其缺點卻也是了解作品的特殊關鍵。所以在下面的分析與詮釋上,就可從空間與藝術品的交互關係來切入;(四)作者目的是透過鏡頭呈現小人的表演,因此這是一裝置作品,無關雕塑的討論,針對的重點是其“轉換方式”;(五)最後必須要知的,〈鏡頭內的小人〉全系列並未同步現場展出,該系列望遠、放大及針孔三組,於展場展出只以“望遠”發表,作品強度或許因此稍減,但也因此可讓藝術家將此作品擴大發展, “望遠”有了更多的與空間互動的“可能性”,毋須顧及系列整體性,而這“可能性”就是個人以評論人角色觀看作品的重點。

作品概觀的理解
  “微觀視角彰顯空間中不經意的視界”,可說就是作者創作概念所在。形式上,配合展出地點南海藝廊與藝大的空間格局與視角,安置幾何造型的望遠鏡多支,並分置不同處,並運用空間的現有狀態,擺放幾群小人偶於高處來演出一齣戲,以抽象的人形表現明確卻激烈的動態,這是其作品強調的。這一切的組織都是為讓作品自身依環境產生不同的敘事情節,將空間納入作品的創作手法,明顯是不同於其他作品;特別是在台藝大美術學院的展出,充分發揮地下空間的挑高與既有的狀態。而觀者也就是在這特異的空間一角發現這情節,因形體與刻意的光影而被吸引觀看,並好奇藝術家提供的多種視點與空間的利用,也期待看其所操控的意外景致;而內容情節就是靠他組織的小人形偶的編置,塑造人偶的肢體並配合著空間發生一些明確的事件,在這常是視線殘角的空間開演著飛躍、跳傘甚至沉思;而望遠鏡的方向指涉就是作品在執行引人入戲的關鍵指引,企圖透過透鏡的視像轉換,將遠方立體的現實劇場凝縮成一於眼球呈現的平面景觀,這是藝術家所要說的話,同時也是此作最需要被討論的地方。

眼前的異度空間
  實地了解作品,當我們走下樓位於台灣藝大美術學院的挑高地下室展區,作品“出乎意料”地明顯在前方高處冷氣平台上方與周圍“演出”著。觀看作品,以透明線懸掛以白色石膏或塑土製造的人形偶,並安排了許多的動作與人物群組的活動,有的以類似跳傘的動作飛躍,於冷氣口之下、觀者之上的高度飛翔著,這構成一直接聯想-人形偶是自冷氣風口上跳下的,從它們生活的異度空間的“陸地”跳下,且直覺地會認為“它們”的垂降目標是現實的“人類空間”;而又有的是人物的凝思或發呆動作,人形偶的表現有動態有靜態動作,這不協調的安排構成一種張力,但不管以人形偶表現什麼動作,“他們”都被藝術家掌握住停格瞬間動作,在那屬於人形偶們的「異度空間」,展場內因此有了雙重空間的吊詭在。生活空間的真實狀態也因為小型人形偶的介入產生了模糊性,它們生活的陸地是那冷氣機平台,但卻跳往觀者所處陸地而來,其中的遊戲性十分吊詭有趣。雖只以抽象動勢來表現,但卻也足以表現作品散發的歡悅感,表現出人偶們對於生活空間的沉浸,可以說此作表現形式有點類似同展出的吳其育〈午後雷陣雨水上樂園〉的工地滑水作品,在這空間裡進行著有點超現實,卻也是在那空間發生的合理行為,差別似乎在於一是真人另一為微縮小人形,以及作品轉化。而且因為這作品沒有完整劇情,而以輸出瞬間停格的刺點方式訴求戲劇張力,配合著其中的動態來產生熟悉感,因為它可能發生於現實的任何一處,這可以帶出連續劇般的意象;因為藝術家的多重匯集手法,讓事件變得模糊外卻也有明確的刺點讓觀者掌握;簡言之,它的故事是“缺席”到只剩情節瞬間,人偶們各自演的戲是無關係的各自群體在被操縱著。

新視界的劇場
  透過身體以行動、轉向等感知觀賞作品時,觀者可能在看到作品後才會發現望遠鏡的存在,當然可以直接地知曉藝術家透過多組望遠鏡,意圖指涉那小人國的“異度空間”,以觀者的符號有序原則以及想像力差異來產生敘事,或許受限於空間的觀展動線,多少影響了作品的最好閱讀方式。不過還是顯著可知的,敘事的喚醒可說是作品的力度所在。而這個透過鏡頭進行空間的現實轉換方式,操弄視點與焦距以製造距離改變,這是藝術家操縱的範疇,是為了完成方向的投射與情節的指涉而存在。所以利用望遠鏡的望遠視點,藝術家提供一新的觀看角度,也就是以非現實可能的情景凸顯出現實空間,這其中代表著藝術家對生活空間的關注。在現場以幾支極簡的望遠鏡造型吸引視線,進入鏡頭內朝向外野的“星空”,並因藝術家的限制,望遠的變化只能進行焦距微調進行觀看。所以在這空間裡,藝術家透過望遠鏡的“強迫”指涉來發揮不起眼一角,即在意外的空間進行合宜的編導創作,空間局限他的創作,同時空間也是藝術家控制下的產物;以台藝的展出為例,藝術家利用在地的冷氣空調,讓人形偶在那進行著各自的生活,那成為了“它們”的生活空間,同時藝術家也操作了空間的高度,讓人形偶好似在跳傘般在天空旋轉飛躍,明顯的企圖以人形偶的小,來改變空間的天與地的原本概念,原本空間裡就有的特質,因此被憶起。可以說在觀者看來,在這不起眼空間存在的人形偶們,似乎好奇著真實的世界(人類世界),是否是藝術家在暗示著生活空間的被忽略,提醒對自身周圍的關心?明顯從作品感知到企圖以微縮擬仿完成一熟悉的情節,穿過鏡頭以新的視界觀看事件發生所處的“真實劇場”,引領觀者進入一歷史印象的回溯想像中,這情節裡的空間與時間都給藝術家所凝縮,形成瞬間的意外表現下的熟悉,這意外性就是作品,需要觀者的想像介入讓它一直改變,這正是藝術家希望喚起的;但形式操作上卻不見得有完整體現出來,這應該需要被討論。

空間的召喚?
  此作十分不錯之處在於場地的應用,比之前於南海藝廊的展出更顯豐富,可說藝術家不受制於空間的局限,而是將其特色予以凸出,使其成為他的劇場。可以詮釋他的作品實際上在表演一微縮劇場,將周圍空間納入他的劇場安排下;於此以台藝大的展出進行論述。空間應用上,以兩個冷氣的風口平台區域為創作空間,但並未完全應用三個冷氣平台稍嫌可惜,因作品的力度幾乎是靠與環境的聚合來產生;再者,一台冷氣通風平台在此個人形容其為一於展場的“空島”,而空島與空島間的管道似乎也是可以操作之處,“它”可以帶出空間與空間的連絡與趣味。造成如此的因由或許在於作者強調望遠鏡裡的單點放大,透過焦距的變化感受一個異空間的遠近觀感,但也因此局限了作品;所以產生了一個質疑,望遠鏡的存在是否必要?畢竟作品高度位置並非難以觀看企及,充其量是一不經意空間而非“曾經失落空間的召喚”,雖說其意旨在提供一不同於眼球焦距的視界,但作品因自身並無特別意外細節,可能因而光憑肉眼的觀看即足以消磨掉其望遠後的意外性;況且燈光的刻意操作已明顯地凸出了作品的動勢與所處的詭異狀態,因此望遠觀看這群人形偶的意外之舉似乎稍微多餘。當然如此就有違藝術家希冀提供新視點觀看作品的本意,但新視點的觀看或許並不會在觀者的知覺下產生額外的意外,不論望遠還是放大,我們都在其指向物(望遠鏡)的指涉下而有所“習慣性”的景觀預設。

結論
  最後或許可以發想,若在不經“望遠”等媒介指涉的狀況下,就能產生多重觀點的視野來操作,或許造成的直接感官新體驗的驚奇更大,畢竟在視知覺的理解下必須要超乎理解,如“超現實”或“不合常理”才能造就驚呼,望遠鏡就稍顯吃虧。這或許就又能與邱彥彰的〈公廁〉、〈浴室〉等針孔窺看微縮模擬空間的作品比較,這幾件作品因微縮且於不合理的牆後“發生”,因此顯得有趣,加上製作的還算擬真,各場景的氛圍統合為一詭異的調性,可說概念普通但執行完整的作品。毋疑,他們都是一導演,當我們觀看鏡頭時,即成為他戲裡的觀眾,觀眾的想像成為他作品的延伸,這是藝術家意圖所營造的,而他的作品似乎告知著我們,生活的當下空間,不單如眼中所見那樣,其中還隱藏著許多不安與驚奇。不過想當然,觀者也被藝術家的設計與安排框架住,作品本身的延展性也就更是重要,此時考驗的是藝術家作品中的刺點,能否透過鏡透下的望遠引出觀者新的想法與意外,如先前所言是可以被質疑。另外,作者的人物空間安排與動態表現,或許主觀認定下造成減少創意的可能,衝擊的效益不一定需要靠誇張的動勢,人物間的各自表演也可以有共通性於其中,畢竟“它們”活在共同的“現實”之下,人偶間相互增加作品內容來表現張力,像其動態與靜態動作的並存就是一不錯想法,但表現直接的景觀衝擊的方式不單如此,縱然有媒介與題材的限制。

  了當地說,此作集合了展場內幾件作品的概念與形式之大成,配合此次展出的調性算是十分不錯,而且還多了望遠功能趣味,但就是多了這功能,這作品的完成似乎得有更多的思考以免綁手綁腳,因為望遠不若針孔能利用門牆來遮住自身的“真實空間面”,除非它夠遠、夠驚奇,要不這可能造成望遠的必要性消失。明顯的看來,此作在概念上就有其缺陷;執著於透過“透鏡”來開啟新視野,並未考量到展出空間與作品能否介入望遠鏡這中介,最後可能就是無還勝於有,作品反而自己自限了。轉換方式操作,或許鏡面反射造成空間與距離變化,或是同步地錄像加裝簡單的電動機構,讓跳傘的那群人形偶旋轉,這些方式都可讓作品的表現空間延伸的更遠且大。再者,既然展覽空間對於作品的影響力之顯著,就應更完善的去玩弄各空間場物的比例、差異等,或許以連續表演甚至不需劇情,讓他們在許多空間上運用脈絡串連,不經意的意外將一一被發展連續下去,讓觀者不至於透過指涉或直接發現這有趣安排時,不會因為劇情短又沒精彩細節,就流失觀眾;畢竟除吸引觀者外還需延長觀眾收視時間,才是藝術作品王道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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